(1/3)
週末的下午六時,他總是睡在湖邊的長櫈上,用藍白直紋的棒球帽蓋着臉,與空氣一起靜止。
「失戀了。」她走到他身邊,哭了。她不認識他。
稚童在長櫈附近追逐,夕陽的顏色融化,棒球帽沒有移動過,他也許沒有了呼吸。
她說,跟那個男生活在不同的世界,卻沒有化學作用。不停的吵架,無止的戰爭,她生氣,那男的不在乎,彼此都脫離不了雙輸的局面。
昨天,那男的提出分手,她卻不能提一個留住他的理由。分開就分開吧。五分鐘後,她後悔了。
他沒有理睬她,也許他根本沒有在聽,繼續與她活在兩個平衡但不同的世界。他沒有抗拒她的故事,她沒有介意他的冷漠。
哽咽、嚎啕大哭、啜泣、沉默,然後離開。他始終像石像般沉默着,比那個男的更冷酷。
* * * * *
「失戀了,又失戀了。」她走到他的身邊,哭了,她還是不認識他。
棒球帽以相同的角度蓋住他的臉,兩年了,石像般的姿態沒有改變,地點也沒有變,深藍色的牛仔褲褪色成淺藍色,灰色的T-恤換成白色恤衫,整體感覺不變。
她說,那男的不了解她,太自我。世界不是圍繞着那個大男人公轉的,遷就很辛苦,愛一個人不會這樣吧﹖她說,明明已經將自己犧牲掉,朋友都說她因為愛而變得陌生,她的世界變成那男人的世界,或者說那男人的世界已經成為她的世界,為什麼那個男的還不滿足﹖她掩着臉,哭着問為什麼那個男的還是拋棄她。
他坐起來,拿下那藍白直紋的棒球帽。那是一張很平凡的臉,是誰看了也會忘記的那種臉。
她從他的手上接過紙巾,淚沒有停,他的肩變得沉重。
然後,他們一起了。
* * * * *
「失戀了,又失戀了。」她什麼也沒有說,只是在哭。
緋紅的日落,閃爍的湖面,是蘇黎世獨有的浪漫與滄桑。黃昏的畫面每天重複,是重複的終結,也是不斷重複的開始。
他坐起來,拿下藍白直紋的棒球帽,那是一張她永遠不會忘記的臉。
(2/3)
茶餐廳裡,她獨個兒坐在卡座上,一杯奶茶,正在讀鍾曉陽的《停車暫借問》。她第四次讀這小說。
週末的下午茶時段,茶餐廳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寧靜,豪邁的夥記,自由的笑聲與沒有惡意的粗話。
一對情侶坐在她的對面,搭枱。男的低着頭,女的很生氣。女的還想罵他,但欲言又止,可能因為她在。
她闔上書,將奶茶喝掉,準備付賬離開。
在站起來的一剎,他看到了她,一方微笑,一方羞愧。她的世界,不再由他主導了。她的世界,以自己的韻律旋轉。
「這是妳的了。」她拿起賬單,對着那女的說。
(3/3)
「我們可以再次一起嗎﹖」電話傳來那男的短訊。
「我也在蘇黎世啊。」五秒後,再傳來一個短訊。
「我就在妳的面前啊。」她抬起頭,看到一個憔悴的男人,是以前戰場上的敵人。
五年後,他後悔了。
在這個四月的蘇黎世,她終於有機會跟他說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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